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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兄难弟番外:今夕何夕

好的我he了!!!

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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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夕何夕,见此良人


加班通知,是一周下来的第七次。办公室哀嚎一片,到了饭点时刻,他对桌的女孩子从抽屉里拿出中午的沙拉便当赶紧撕开,神神秘秘架起ipad,隔壁有人笑她,“你也不怕减肥减傻了。”


“要你管啊。”女孩子白了那个人一眼,“走开啦,不要打扰我追我儿子新剧好不好。”


木子洋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,费劲地在桌底下要把另一只拖鞋踩回来,只好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,“嗯,好的,我先挂了啊。”那个人在女孩子那边碰到不痛快,注意力又转到他身上,看到他的拖鞋,夸张地赞叹,无声竖拇指,“洋哥你真牛逼,随性。”


木子洋叹气似的闭眼摇摇头,嘴角冲他莫测地笑了笑,没有理会。


每个办公室都要有个这样的讨厌鬼。


他挂电话之后,讨厌鬼又好奇地探究起来了,“这语气,洋哥给谁打电话呀,女朋友?”木子洋没好气地抓起公司小门的钥匙,“去给你们拿外卖啦。”


女孩子推开讨厌鬼,“还误会人家,还不谢谢洋哥。”


讨厌鬼缩头,转头又去跟女孩子耍,一边还话里有话,“你看洋哥这个人,跟谁说话都这样,我误会一下不是很正常。”


赔着小心,跟个客户坐着磨了一下午,木子洋头昏脑涨,呆立着不想动,突然又一把摔钥匙到桌上,“员工福利哪去了,啊,压榨员工,企业文化建设太差了!这得是什么……好公司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啊。”


有人嘎嘎笑,“骂得好,洋哥别怂啊!”


“不行不行,”木子洋懒洋洋地站起来,很春风得意地伸伸腰,“那个话怎么说的……唉,生活还是对我这个小猫咪下了手。”


洋哥你就很像一只猫啊。他听到女孩子闻言咯咯笑着抬头,以过分超出这个表情包能给予的开心程度,乐不可支看着他,但他脑海里响起的那句话却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。


是有人也说过他像一只猫的。



外卖小哥隔着门坐在地上,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的外放视频,看到他又一咕噜站起来,擦擦手,想给他费劲地递过去。木子洋率先把门开了,连连说,“没事,这儿有钥匙,您这样拿过来就好了。”


外卖小哥满身是汗,制服上擦着很多道灰,可见一路的坎坷劳累。他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,木子洋的眼神真心实意地跟着他拧开瓶子的动作起落,“太麻烦您了,太辛苦了。”


“没事没事,”小哥喝了一口水,帮他把外卖裹成箱子装好,却没有要走的意思,指指头顶解释道,“我最后一单了,留你们这儿吹会儿空调,看完这集的尾巴就走。”


“没事,”木子洋忙说。他拎了下箱子,女孩子在和讨厌鬼大声打闹,声音传出来,无法无天地响彻走廊。他一下子不是很想回去,突然低头看到小哥的手机,有点儿好奇地停下来,“嗯,您在看什么?”


小哥也嗯了一声,说了一个名字,然后解释道,“就是灵超最近演的那部,很好看啊。”


木子洋看起来不知道想什么,于是也坐下来,凑过去跟他看了一小段,参加了地下党的小少爷正在屏幕里瞒天过海地偷运物资,对着看守睁着眼睛说瞎话。他们安静地看了一小会儿,小哥诚挚地评论,“演得真好啊。”


屏幕里青涩的少爷眼神坚贞不屈,看得木子洋有点移不开眼睛,他突然说,“其实他是我弟弟。”


“真的啊?”小哥非常吃惊地转头去看他,不知真假,开玩笑道,“我都不知道,怪不得你也那么帅。哎,下次你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,免费给你们公司送一周外卖。”


木子洋也笑,看起来还挺开心的,却说,“哪能啊,挺久没联系了。”


应该以后也不会联系了。


他们说话时,屏幕自动跳到下一个最近灵超的一个采访视频。快问快答的模式使得问题接二连三,来得又急又猛,却也都是惯常的搞笑问题。


灵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,手里抱着大大的话筒,看起来相当清瘦,不时咯咯地笑出框外。


“虽然标榜过不谈恋爱,不过最近一次的动心发生在什么时候?”


灵超投降一样地举手。他被问了太多次这个问题,反而轻车熟路起来,笑得更大声了,故意留了个话头,“这个问题好坏啊,才没有动心好不好!不过我一动心就会谈的,哼哼,现在是有点想开了,因为我发现我最爱的人,铛铛,是你们啊。”


最后一个结尾也中规中矩,“你出道之后最想感谢的人是谁?”


灵超抬头看了会儿天,然后笑得很狡猾淘气,“嗯……我可不可以说我自己!就是因为我自己太幸运了,所以才会遇到很多很多人,对我特别特别好,一直帮我,如果没有他们我真的不会走到今天这步,所以我一定要感谢运气这么好的自己!哈哈!”


没来得及关的弹幕刷过去:“自恋小鹅人设不倒哈哈哈哈!”“只有我觉得小鹅变成太极十级选手了吗哈哈哈,不过也太可爱了吧!”“我儿子好帅啊啊啊啊啊啊!”“求婆婆不要花痴你儿子了好不好!”


木子洋很回味地看着弹幕,猜想说不定哪条就是隔壁女孩发的。在那里,人们也热热闹闹又真心实意地爱着屏幕里这个讨人喜欢的男孩。


于是他又笑起来。



他们分别几年后,灵超就在他身边,四面八方地走红了,公司发中秋礼品,隔壁女孩子非要跟他换那个有印着灵超头像的,陶醉地捂在心口,讨厌鬼大叫,“喂喂,没必要吧!”


他心里却总会倏然一动。


小红靠捧,大红靠命,有人命里写着这样的未来,那只要肯拼,肯走下去,就一定会有结果。他和灵超待在一起的时候,其实隐隐有那样的预感。



当然,成年人不能像个孩子,一味轻信直觉,况且木子洋年轻气盛的时候,在那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里,在炎炎烈日下那条石子路上骑单车,也曾错觉那些海市蜃楼的美好图景会应验在自己身上。后来他懂了,人的直觉常常也会受各种各样的误导,比如绝路时的希冀。


他之后没跟别人说过他们之间的事情,没人知道他曾经和一个当红演员,在最艰苦的时候相互依偎扶持,当着最密不可分的难兄难弟。而他每每回想,都是种种情境如新。


原来是生命里发生的每件事都自有因果,并不轻微。


也是在高二的时候,木子洋陪艺考的兄弟去试镜,有个分量很重的电影在他们附近的戏剧学院搭场,对外开放要找一个青年担纲男主角。在那里,木子洋被一位老师注意到,他摆摆手拒绝,也爱玩票的兄弟却一旁起哄,“老师你让他试试嘛!我洋哥什么都上手贼快!洋哥来啊!”他被赶鸭子上架,不料老师看得频频点头,几乎热泪盈眶,“确实是好苗子啊!”


娱乐圈的好苗子像地里的韭菜,一茬一茬冒尖,却不过是某种概率试验田。木子洋看清这点后,就明白了自己不是那类人。


木子洋后来想,这人应该就是感情丰富和夸张惯了,但就是这明明可以一笑而过的涟漪,却暗中对他后来的决定起了很大作用,让他的生活发生了惊涛骇浪的巨变。


他天性其实安静柔顺,导致后来遇到类似情况时,都有些下意识的闪避。但在现实里遇到强烈、夸张的人和事情时,还是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。


比如灵超。


像他跟灵超经纪人说的那样,他对灵超,固然是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全部温柔与好意。但木子洋待灵超,又有如待过去的自己。


因此后来的处处关怀,也实在顺理成章。


如果灵超决心不那么坚定,也许就会被木子洋不止一次的劝说重新劝回学校去。他希望灵超过得好,就像一个哥哥对弟弟的期待。但假如灵超要留下,木子洋想,假如那一年灵超没有走上正途,假如灵超还要继续试试,那他会不会按时遵守跟他爸爸的约定回去,其实也说不定。


好在没有假如。



回来之后听到讨厌鬼在女孩子的桌上撑着手跟她一起看,突然说,“诶,现在这个也是他嘛。”


“就是我儿子啊你没看出来吗,他在埋伏啊!”女孩子很开心,“帅吧。”


“也还好吧。”讨厌鬼别扭地哦了一声,突然又叫,“哇哇,这个拔枪动作,这个回腿,好绝!”


“对啊,啊啊,他超帅的!本来我对这种题材都不怎么感兴趣。”


“——呃,我就是在这部,偶尔地、稍微地get了一小下他帅点好不好!他真人肯定没我帅!”


木子洋一旁暗自好笑,想,怪不得有人会追不到女生。


这几年,他像从前发着呆青年危机时恐惧的那样,辗转了几份格子间里朝九晚五的工作,也不咸不淡谈过几次恋爱,偶尔咂摸出几句“平平淡淡才是真”的心得。


他回来之后,也搜集过灵超的新闻,从开始寥寥数语的提及,到后来绯闻漫天,各个来源和爆料,难看得很。不过幸好灵超没有熬得太久,他替他感到很开心。


他有时会想起灵超,一开始只是自己想,后来灵超星路好走起来,开始呈现铺天盖地的势头,他被唤起的频率反而变高,不过后来即使想起,也越发趋于平淡。


但有时,也会突如其来落入回忆的埋伏里。


是那一次约会,他和女生在影院里看电影。没注意错选了3D场,好巧不巧是当时灵超演的一部爱情片,来自翻拍的日剧。


灵超在里面演一个对女主角爱而不得的男二,总是出来搞怪来活跃气氛,最后被拒绝时撕心裂肺地日剧跑,眼泪鼻涕又故意掉得狼狈不堪,模仿日剧非要挖掘唯美下惹人发笑的真实,弄得整个影院都气氛不对地哄闹起来。女生在旁边偷偷拍下来要发朋友圈,奇怪地看到木子洋一动不动。


其实灵超哭起来一点儿都不丑。就是,太伤心了。


他在座位里坐着,四周一片漆黑和笑声,只有屏幕上灵超伤心的脸靠得他如此近。木子洋眼睁睁地看着那滴咫尺之遥的眼泪落到他眼前,他想,真奇怪,怎么他脸上也是一片湿润。


那滴眼泪仿佛来自过去,太重了,压得他站不起来。


他后来也想,他们的最后一面真是太过匆匆。明明连电影之后,送女孩子到家都会打个电话,怎么后来他就没再去联系灵超了呢?


灵超给他打过一次电话。少年躲在电话线那头呼吸,却不肯说话。木子洋觉得他生气了,他惯性想要哄哄他,想要像以前一样,甚至连预备的话都想好了,电话倏然就挂断了。


屏幕黯淡下去,木子洋想了想,始终没有回拨。


后来他的旧手机被他爸爸拿去,中年人不爱电子设备,旅游时才偶尔用用,结果一时不察被偷了去。他爸爸抱怨那小偷可恶,又跟他说,奇怪,有个骚扰电话一直打,一直打,他就一直放在抽屉里,那天拿出来看,满屏都是记录。


现在的骗子都这么执着了啊,他爸说。


人海茫茫里,灵超找不到他,只能依靠这个孤独的连接点。就像被世人遗忘的失事船只,一生都孤独地沉在海底,徒劳重复地朝着天边,发送无人倾听的求救电波。


木子洋似有所悟,他想,都过去这么久了,灵超也许早就气消了,更大的可能是,也许早就忘了他。这很好,木子洋想,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他生命的过客,是个娱乐圈的搭车客,在列车上还没坐热椅子就下来了。况且,假使真要来一场着意重逢,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见他。


假如他也明白了过客匆匆的道理,那这就很好。木子洋觉得释然,又不能免俗地感到心酸。



他倒是没想到,后来隔壁来的女孩是灵超的粉丝,一进公司就往桌上贴海报。她说自己粉灵超很早,“是陪他一路走过来的老粉啦,就很不容易轻易脱饭好吧。”


她语速很快,木子洋听得有点费劲,她继续自言自语,“小鹅真的很努力,唉,我每次看他都会觉得很有力量!”


木子洋想,确实是这样的。当初他们也算一路走来时,灵超确实很给人力量。他曾有多寂寞,那当初灵超给他的陪伴就有多强大。


“唉,可惜我儿子说不谈恋爱,我没机会了,”女孩又说,“不过他真是上天给我的礼物!”


他在恍惚里又明白过来,原来老天不是不公。它对他真是不薄,才会让那样一个好人陪着他一起,走了那么长、那么长的一段路。



他后来回想起在宏仁村的日子,就像压在枕头底下一个轻薄的梦。那几年他在里面遇到很多声色,见识了人间一隅,很多冲击和刺激,频频想起的却是最后一年,仿佛灵超来之后,整个记忆都亮堂了起来。


他记得灵超在床边大骂他像一只懒猫,然后一脚踩到衣架滑倒在地。记得灵超在路边等他回来,因为太晚趴在旁边小摊的桌子上睡着,醒过来满脸都是筷子压出的红印。记得灵超不听他呵斥他的非主流审美,试穿了一件死气沉沉得不行的衣服,长手长脚的像偷穿大人衣服,他和售货员看着灵超无措地裹在这样的复古风里,笑得要昏死过去。全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细枝末节,却在记忆里,无处不生光。


他记得灵超蹦蹦跳跳的步伐,即使年纪轻轻地背负那么多,也丝毫不见愁苦的容颜。喜欢复古风的灵超总是渴盼长大,想要快快成人,可他无论如何都丢不掉那股童真。当木子洋靠近他时,就会被那股青春活力重新唤醒。


木子洋真是这么想的,弟弟只用当弟弟就好。



他也记得灵超试探地想要问他的生日,被他漫不经心地搪塞过去。停电那天,灵超突然说,“其实今天很适合过生日的。”他拉着木子洋跑出去买生日蛋糕,店主隔着黑漆漆的店跟他们解释,现在这个样子,他做不了啊。于是只好买了普通蛋糕,找那时候还在的那个邻居借了蜡烛。


灵超说,“他是一个人住吗?”


“这里很多人都是一个人住啊。”


灵超顿了一下,又说,“那就今天给你过,反正肯定有一天是。不过这个孩子不诚实,所以对不起,没有生日蛋糕吃。”


灵超给他叠了一朵川崎玫瑰,叠法相当复杂,说要挑战一下给他当礼物,木子洋饶有兴趣地看他咬牙切齿地对折对折对折,不时高高在上给他指点一番,灵超被他带到沟里去了还傻傻问他,“这样对吗?”


木子洋手一摊,“我又不会。”灵超双手忙碌,毫不顾惜地拿头把他撞开。最后灵超终于叠好了,非常得意地在各个角度看了很久,“天啊,我怎么这么机灵,这么棒。”


又拿起马克笔,问他,“要不要给你刻个字?”


木子洋接到手里把玩一番,细心帮他把褶子弄齐,黑灯瞎火看不清灵超表情,仿佛是觉得很有些煽情的样子,眼睛亮晶晶的像丛林暗夜里的小动物。


木子洋托腮,很是思考一番,说,“不然你给我写,写那个,‘TD’就行了。”


灵超一脸无语地看狂笑的木子洋,还是给他写上了,然后一把砸到他脸上去。木子洋还在絮絮叨叨地瞎说,连他引以为耻的英语都脱口而出,“不是啊,你不要以为我这个‘TD’毫无含义,是一个烂梗,其实它是‘谢谢弟弟’的意思,你懂吗,THANKS!DIDI!……”



后来他拿起行李箱那朵被压扁的玫瑰,看到那两个大大的字母,发觉他当初瞎说的话,原来是一种对他后来无数次想说的,真心话的补偿。



而他代入了哥哥的角色,代入了朋友的角色,代入了父亲的角色,怎么也没想到,灵超却把他代入恋人的角色。


而后来的灵超为此大大伤心,觉得忐忑,难过,丢脸,受伤,当时后知后觉的木子洋却想,这其实没什么。


他们年纪不一样,所以看重的东西也不一样,木子洋是真的觉得没什么。


他在那个虚假的吻戏里看出灵超眼里真实的欲望,假如那是戏,未免也真得太令人心惊。假如是戏,那也势必是种来自生活的灵感。他看到他演出镇定,那双长腿在床边晃晃悠悠,像个僵硬的大摆钟一样摇荡,木子洋仿佛听见自己心里哀哀叹了一口气,但那并不是什么伤心,也没有警铃大作。只是很自然的,一口如烟一般的,轻轻的叹气。


随后是更多有迹可循的证据和亲近。譬如生日那朵玫瑰,譬如那些试探的拥抱和接触,譬如那些仰头看着他的,亮晶晶的眼神。



后来有一次,他们从城市的繁华之地不过拐了两个弯,便走进一趟荒芜的乡村之中,不免感叹。他们吃了有史以来最便宜的冰淇淋,买了好几根,整个嘴都被冰麻了也在所不惜,又沿着街道行走,看到一个小孩子坐在唱歌的摇摇车上。


小车一直翻来覆去唱那几句,“让我亲亲你呀,我的好爸爸。”


灵超咬着冰棍嘲笑那首歌,“这什么傻歌。”


木子洋慢慢地说,感觉嘴被冻得有点不受控制,“来,小弟,快点亲我一口。”灵超反应过来,扭头很警惕地看他,“你有毒啊!”


木子洋哈哈大笑,灵超突然作死地把头一低,额头碰到他的嘴唇,然后倒吸一口凉气,“太冰了吧!”


他捂着额头嗷嗷叫着往前跑,“木子洋,爸爸在前面等你。”


那个冰凉的,错位的吻,那阵柔软的触感,那点蓄谋已久的少年真心,那场欲盖弥彰的奔跑,木子洋远远地看着他被风吹起的衣角,刮擦出来的都是青春的弧度。


原来都是真的。


他感觉从前那缕烟,在他眼前轻轻飘上了天空,然后化成一道雨,把他淋湿在原地。



但最后那些若有若无的心动,那些濒临绝境的情愫,反正最终都付一场别离解决。他所以觉得,没必要再教灵超厘清那些悸动里的差别,反正他最终都会明白。


像明白他是那个一去不再的人一样,明白这场无疾而终的心动。


只是终此一生,木子洋都会沐浴在那场窗台的热雨之中,他在梦中无数次听到年少滚烫的眼泪滴进酒瓶里,叮咚,然后被急促的步子扫落在地,片片粉碎,仿佛它们也都是绿色的眼泪。



而在那些嘈杂声响里,他听见心跳鼓噪,慌张得像急促的交响乐。原来那些一去不回的日子里,他在被青春放逐那么久之后,也还可以有那些短暂的、垂死已久的心动。


简直像个错觉。不然它为什么到得那么晚呢?



木子洋在影院里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电影的后半段了。女孩子有点不满地看他。他于是尴尬地解释,“不好意思,最近一直加班,实在太累了,实在不好意思。”


这场初冬的雨来得很迟,他们被暴雨困在影院门口,女孩子跺着脚,“唉,等会儿我们干什么啊。”


木子洋心一动,不由自主地说,“你要不要吃冰淇淋?”


女孩子不可置信,“我听错了吗,现在是冬天诶!”


木子洋反应过来,笑了笑,“没有没有,我开个玩笑。已经叫了车啦,等会儿送你回家。”



是不是冬天来了,他才会格外想念,那个全世界最冰凉的吻呢?他突然非常冲动地掏出手机,然后看到微博的特别关注刚出现了一条新动态。



灵超正在南半球的一个取景地拍摄一部新的电影,刚发的却是一条见缝插针的冰淇淋广告,配图是一张他拿着冰淇淋的照片:


“…这么热的天气,我只想喝一罐刚打开的冰镇汽水,还有一只凉凉的XX冰淇淋。”


木子洋那股无处躲藏的冲动倏然消散,仿佛隔空被冰淇淋烫了一下,随后力气尽失。


这样就好。他们在世界的不同地方,做着一样的事情,各自有自己的生活,若偶尔能像时空错乱般地心有灵犀,便也算一种因缘和交会了。



日子如水流淌,偶尔碰到一块鹅卵石,又岔开继续往下。


加班加得他生不如死的时候,老板又安排了他一场麻烦事极多的出差。本来是要给隔壁女孩子来,用来锻炼新人,讨厌鬼听说女孩子要来,也想来。不料女孩子拒绝了,说最近有点儿事情,讨厌鬼便立刻收手,果然非常讨厌,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。


“哎,谢谢洋哥了啦!”女孩子拍着他的肩膀,长吁短叹,“可真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你知道我们这个小破城市,追星有多难吗?”


木子洋得到消息后只觉得烦躁,好烦啊!他心烦意乱地挥挥手,什么也没听进去,“好啦!会啦。”女孩子一下子明媚起来,“洋哥大好人!”


洋哥大好人,他苦笑起来,大好人最后孤立无援,妻离子散…啊不,形单影只,真的很惨。他叹了一口气,趴在桌上开始查看机票时程。



但最惨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。他一路着急赶来,外面风雨雷暴声势浩大,恐怖得像有人渡劫,远远不是他喜欢的那种能窝在家里快快活活的小暴雨能比得上的,然后得知他的飞机宣布了延迟。


木子洋满身湿漉漉的坐在椅子上,幸亏机场里面暖和,他把外套脱了,从行李里拿出一件风衣姑且盖着,然后闭着眼睛坐在等候区,他累得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,捏着鼻梁闭目养神。


机场的人多得不可思议,人挤人,他一开始以为都是延迟的锅,随后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年轻女生,脖子上挂着相机,满脸焦急。木子洋睡够了之后站起来伸懒腰,随口问了个小姑娘,“这是怎么了?”


小姑娘正要解释什么,突然看到前面什么,马上尖叫地往前跑。木子洋非常好奇,好奇得要死了,又苦于行李没人看,只好也一直探头探脑的。


外面天黑得非常迅速,突然有人又在外面喊,“没下了没下了!”木子洋拖着行李往外跑,摸到一手绵绵细雨,觉得非常愤怒,想要大骂这种传递假消息的人,随后下一步被突然往这个方向汹涌而至的人潮挤倒了。


他觉得非常窒息,听到紧接而来的很多人尖叫些什么,有人喊,“快!维持秩序!”突然明白过来,这得是什么明星来机场了,他一个高个子大男人都没能挡住这种汹涌粉潮。可为时已晚,木子洋四处要抓着人找个着力点,一瞬之间竟然没办法站稳。


一双手突然伸过来,非常有力地把他扶了起来,然后他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,“洋哥!”


他晕头转向地朝那个声音看过去,却在匆忙之中对上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,秋水剪瞳,紧紧盖着口罩,他极容易想到口罩拉下去,应该也同样是人间罕见的漂亮。来人稳稳地搀住他的胳膊,木子洋感觉自己可能又要在人海的狂潮里摇曳,正要抓紧时机道谢,突然愣住了。


那个声音又喊了一遍,“洋哥!”


他隔着眼前这个人,好巧不巧看到公司那个说有事的女孩子,在一众呼喊灵超的声音里,她竟然拼死挤到了前排,而且倔强地坚持喊着木子洋,但木子洋现在没空感动。


那个人拉下口罩,木子洋感觉自己的心脏停住了。


他们隔得这样近,一滴雨水落在那个人的眼睫毛上,折射出耀眼的光华,他的眼睛流光溢彩,漂亮得极为惊人。


灵超轻轻喊他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洋哥?”


木子洋不敢呼吸。


模糊中有人喊着“雨停了停了!”“有人摔倒啦不要挤了!”木子洋感到周围人声一瞬间远去了,隔得极为遥远,而这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紧紧对望着,像千山万水过尽,寒冬远去,有蝴蝶从极岩后悠悠地飞出,仿佛是一个全新的春天就要来到了。


他一瞬不知今夕何夕,望着那双含着万般情的漂亮眼睛,不由自主回应道,“小弟。”


END

再说一下,文里一切一切设定都是我胡诌的!!!

想写番外的话,主要是上一篇写完我想看看反馈,结果是评论哭倒一片,不安地感觉我好像没写明白……

正文说过,哥哥看起来总是想得很简单,是我一直觉得哥哥的性格里贯穿着一种道一样的东西,显得多面却又圆融。所以就用他的视角来挑明一下之前的事情,再梳理一下后来的感情变化吧。

正文的虐点其实就是成年人把这当成要下车之前的最后陪伴,另一个却从此感情深刻,像是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那样的。他对他好,但确实就是难兄难弟之间的感情,加上年龄加成会更心疼和怜惜一些,又因为察觉到情愫,反正各种原因,之后就各奔西东,一路匆匆。

不过我说的转机是,只要给他们一个重逢的支点,那剩下的就可以交给那一位死不撒手的弟弟来。既然当初说是童话世界了,那就许诺也会有一个童话般的以后吧。


……嗯写得不好,所以很丢脸地解释了这么多。那就先这样吧,希望大家都能开心起来,不要难过!

最后,引用来自儿童歌曲《我的好爸爸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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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骄傲地放缺氧老师讲得清清楚楚的长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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